一个在街边举着“我能洗衣物”找工作的老婆婆被埃维莉娜询问,婆婆用掉光的牙齿机械般麻木地叙述自己的一生:
帝都周边的农户家庭出生,一个《贵族法案》让她家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成为拍卖品被买走————土地贵族虽然奴役农户,但也充当着保护人担负责任,至少不会在农人干不动时开除他们。
拍来的钱被皇帝当作安抚贵族的筹码流入上层,她的家庭只得到了三枚帝国铜币————三枚肮脏的、被无数双手摸过、沾着污泥散发着臭气的帝国铜币。
随后房子被没收,一家人被帝国警役用弩炮与魔晶管枪胁迫驱赶,最近的城市是他们的归处。
他们必须找活儿做,大量劳动力的涌入让工钱一降再降,这点可怜的薪水刚好能维持一个人生存的最低标准,但他们没有选择,要么饿死,要么做工,难道反抗吗?城市的警役更多。
随后就是累死、病死、在昏沉中倒下。
城市内一切都要钱,时间非常宝贵,没有时间埋葬亲人————当然也买不起墓地和碑位————帝国治疗院会将尸体带走。不过曾有新入职的记者报道,一到晚上治疗院就会送出大量条状黑袋到郊外,那里有好几座炼金实验室,专门研究禁忌的生命炼金。
在为帝都渔具生产厂工作四十六年后,七十岁的婆婆被解雇了,全身的财产仅有三枚帝国铜币————通胀之后的。
她丈夫早在十年前就被炼金污料衰竭肺部致死,两个孩子一个夭折、一个六岁时被拐走,大概死在了某个雇佣童工的工坊吧。
繁华的帝都没有一块砖需要为她负责,警役不会为支付不起劳务费的人服务,维持秩序才是他们的本责。
但纵然七十岁,她也要活啊,只能佝偻着身体站在路边希望挣到晚上的粥钱。
埃维莉娜问完后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撼,她从没想到就在帝都里面会出现这种可怕的悲剧!
尤其是嘉丽告诉她西区人口足有二百万,类似的家庭占据九成份量。
“这不可能,不可能......”埃维莉娜当时喃喃自语,她的世界观就像一面脆弱的镜子,被“现实”这个笨重的铁坨轻易击碎。
不过老婆婆最终还是被她接上马车聘为御用女仆,送去治疗院检查身体了。
接着埃维莉娜坚持逛完了大半个西区,尤其是藏在角落的民窟。
她这才知道有家庭会不得不和陌生的人待在同一间漏水、老鼠乱跑的潮湿危房内,比起曾经的埃尔劳工,他们是被同族人这么对待的。
还有一天十五小时的不间断高强度工作,让埃维莉娜以为自己重回了擎山。
赤龙眷族是因为身心上的君父拉斐尔而工作,那些雇主对这些劳工而言是主人吗?奴隶制不是早一千年前就废除了吗?
当她以帝国公爵兼长公主的名义召见了这里的负责人后,那个衣冠楚楚的英俊年轻人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回答:
“我们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呢?但为了帝国的利益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啊。退一步讲,我们的炼金厂主都遵守了法律,绝没有克扣工钱。至于生活成本高,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。商人制定商品的价格都是合理合法的。”
埃维莉娜无从辩解,只好直接从西区离开,连去夜区的心情都没了。
“嘉丽。”她失神地从镜子里看着身后满脸担忧的闺蜜,“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种贬低民众的地方?帝都都这样,其他地方只会是更恐怖的地狱。”
嘉丽容纳了执念六百年的记忆,当然知道这世界运转的逻辑。
“生存,埃维莉娜。”她小心解释,“不管什么崇高的理念,生存永远排在第一位。你想想,如果那些可怜人宁愿不活下去也不去接受压榨,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”
埃维莉娜显然不满意这个说